社坡话又称土白话,指的是桂平市社坡镇人进行日常交际和商贸活动的一种共同语,属粤方言桂南系。与桂平市城区白话有较大区别,当地人和外地人均把这种土白话称为社坡话,几乎所有社坡人都会说这种方言。
一,本文所说的土白话,指的是桂平市社坡镇人进行日常交际和商贸活动的一种共同语,属粤方言桂南系,与桂平市城区白话有较大区别,当地人和外地人均把这种土白话称为社坡话,几乎所有社坡人都会说这种方言(以下均称社坡话)。该地有不少以客家话为母语的客家人,这些客家人在与非客家人交际时都以社坡话为主。在市场贸易中社坡话占据了绝对优势地位。虽然该地也有说桂平城区白话和寻旺话(桂平市寻旺镇的土白话)的外地商人,但本地人与他们打交道时,均固执地说社坡话,以至于外地商人也不同程度地被同化。普通话在本地的使用极为有限,除了少数外地商贩,普通话仅在学校的课堂教学中被使用。在1997年广西普通话水平测试工作全面开展之前,课堂教学也极少用普通话,一般只有语文课朗读课文时才用普通话。
社坡本身为粤语区,加上社坡人多为广东移民后裔,到广东、深圳等地打工的青壮年为数众多,并且深受电视媒体的影响(20世纪90年代初,社坡镇能收到的电视台以粤语节目为多),因而,社坡人对粤语有着特殊的亲和感。社坡话中有大量的词汇是与广东话词汇一致的。如:巴闭、百厌、笔塔、贼佬、火水、脚瓜、虾公、颈渴、膊头、登对、飞鼠、驾步、快手、够皮、隔篱邻舍、好声、红汞水、鬼马、大眼乞儿、淡定、第日、禾塘、醒定、稳阵、旧时、衫裤、激气、丢架、请饮、争交、热头等等。(以上词汇选自《广州话方言词典》)
二,文化语言学家认为,语言与文化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社会语言学家则认为,语言是社会现象。的确,语言不是孤立存在的,它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发展,是社会的交际工具。语言的内容可以反映出某一时代社会生活的缩影。罗常培先生在他的《语言与文化》一书中指出:“社会的现象,由经济生活到全部社会意识,都沉淀在语言里。”在这里,首要的是词汇。词语可称得上是语言的细胞,它在语言诸要素中最为活跃。新事物的出现,旧事物的消亡和认识的深化,都会在词汇中打上自己的印记。美国社会语言学家恩伯认为:“一个社会的语言能反映与其相对应的文化,其方式之一则表现在词汇内容或者词汇上。”[1]可以说,在语言的各成分中词语的文化属性最为外露。方言是语言的社会变体,承载了丰富的地域文化。从方言词汇中,我们可以窥见一个地区丰富多彩的社会文化事象,捕捉到历史变迁的有关信息。社坡话亦是如此。在本文中,我们尝试运用方言学、文化语言学、社会语言学的有关理论,透过一些典型的社坡话词汇,探寻其丰富的文化内蕴。这在推普工作日渐深入的今天意义尤为深远。社坡话已逐步向普通话靠拢,一些特有词汇甚至已被普通话词汇所替代。社坡话词汇正逐渐失去原貌,其丰富的文化内蕴也将随之失去。我们有责任在其尚未消亡前及时记录下来,为抢救方言文化做出一份努力。
此外,该地域的方言状况至今尚未有人加以整理、记录,希望通过本文,使人们关注社坡话,对其做进一步的探究。
三,社坡话词汇其实是一座承载了丰富地域文化的宝库,在人们熟视无睹的语言躯壳里,蕴藏着丰富的社会文化事象。
(一)反映古代文化的积淀。
现代汉语或方言中保留了一些古代的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痕迹。语言文字有稳固性的一面,在中国历史发展过程中,有些曾为人们应用的旧事物,这旧事物虽已消失,但反映这旧事物的词语仍沿用下来,从这词语可看出古代的物质文化。有些古语词中某些反映古文化的词义在普通话中已消失,而在方言中仍保留着。[2](p9-10)陈原在他的《社会语言学》中把这种情形称为“语言的遗迹”。社坡话词汇中,就有不少词反映了深厚的古代文化积淀。如现代的“走”古代称“行”,现代的“跑”古代称“走”,而在社坡话中,“行”、“走”均沿袭古义。又如“墡”,在古代指白色的泥土,社坡话中保留有这个含义,称一种白色的粘土为“白墡泥”。“镬”是古代炊具,类鼎而无足。古代用来煮肉,上面圆筒形,下面圆锥状。社坡话至今还将炒菜用的铁锅称为“镬头”,它的盖则称为“镬盖”。“田塍”,指田间的土埂。这个词早就有了。李贺《南园十三首·其二》就有这样的诗句:“宫北田塍晓气酣。”[3](p36)“涴”,在古语中有被泥沾污、弄脏的含义,这在社坡话中得以存留。相关词汇有“涴泥谷”(被洪水冲刷过,沾了泥油的稻谷)、“整涴 ”(指弄脏)等,而单音节词“ 涴”在社坡话中已被用作形容词,表“被泥弄脏了的”的意思。古人称母亲的妹妹为“姨娘”,如《红楼梦》中贾蓉就称尤氏姐妹为姨娘。社坡话中沿袭这种称谓。“日脚”,指日子。唐代的韦縠的《才调集·无名氏古体诗》中有“彤彤日脚烧火井”的诗句。“坼”,指分裂,裂开。如《战国策·赵策三》:“天崩地坼。”《淮南子·本经》:“天旱地坼。”社坡话中遗留这种用法,相关词汇还有“爆坼”、“头坼”等。“特”在古代有表示三、四岁的牲畜的意思,《诗经·魏风·伐檀》中有“胡瞻尔庭有悬特兮”的诗句。社坡话中“特”指的是拴牲口(主要是牛)的短木桩,即是古义的引申。
“树”、“木”在古代都可表示树木之意。如《诗经·小雅·伐木》:“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屈原《九章·橘颂》:“后皇嘉树。”但“树”字在上古经常用作动词,是种植、栽种的意思。《孟子·梁惠王上》:“五亩之宅,树之以桑。”“树”字用作名词是到汉代以后才逐渐多起来。[4](p116)在社坡话中,大都用“木”表示“树木”之意。如:万寿木、荔枝木、黄皮木、石榴木、柿饼木、桃生木、木叶、木根、木桠、木秧……
在社坡话中,还习惯地使用农历及旧有的计量单位:丈、尺、寸、公分、里、塘(一塘相当于5公里)、字(一个字相当于15分钟)……
此外,隘(狭窄)、木屐、渖(汁)、箸(筷子)、墟、苎麻、薅田、旧时(以前)、肥(胖)、面(脸)、眵(眼屎)、企(站)、索(绳子)等等一大批词汇都反映了古代文化的遗存。
(二)反映特定的地理环境、地貌状况 。
社坡镇在浔江平原区域内,有不少平地和小盆地 ,也有一些地方属丘陵地形,但海拔很低,属低丘岗地。社坡话中有一大批词汇是关于山岭名称的,如横岭、天子岭、坡咀岭、榄沙岭、库岭、马骝岭等。当地人在给该地区山岭起名时多用“岭”而少用“山”,透露出这样的信息:该地最常见的是低矮的丘陵而非高大的山脉。社坡话词汇中有不少地名反映了其特定的地理环境、地貌特征。如“牛岭湾”,“岭”字说明该处有丘陵,“湾”字则指明该处有河流流经且是转弯处。可以想见,该处有平坦的冲击平原,事实也确实如此。又如“茂屋山”,“茂”是众多的意思。该村位处山中,房屋众多而集中,其老房子皆相通连,走进去如入迷宫。“茂屋山”这三个字恰切地指出了该地特殊的地理环境。而“沙坡”这个地名,尤为明确地反映了该地的显著特征:多为沙土土质。沙坡地处社坡河畔,是著名的马蹄生产基地,这正是得益于其受河流冲刷而形成的特殊沙土土质。此外,屋头山、石桥头、石梯山、横岭、水边、库岭等地名的指示意味也是十分明显的。
语言有其稳固性的一面。当社会生活环境变化以后,一些旧有的词汇还有可能沿用下来,从这些词汇中可以看出当时的情况。如“三棵木”,从这个地名我们不难推断,命名之初那个地方有三棵大树作为明显的标志。如今,那个地方已是树木众多,年轻人不经指点已很难得知其确切位置了。又如“万寿岭”,这是一个因长着万寿树而得名的土丘坡岭,但如今那里的万寿树已不复存在,土丘亦被推平,虽地势还略高呈坡势,已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这样的词汇在社坡话中并不多,原因在于,社坡镇的地理环境、地貌状况向来就没有太大改变。
(三)受特定物质、生活条件制约。
社坡镇以农业为主,以户为单位进行耕作,目前还多采用古老的牛耕方式,科技含量很低。由于农业劳动与人们的关系最为密切,因而,与此相关的词汇很多。如,农业工具类就有:铲、犁、耙、钉耙、禾叉、禾落(又称禾架)、禾镰、打谷机、风柜、喷筒、秧盘等,反映劳动生活的有使牛、撒谷、耙田、耙老(指第二次耙田)、插田、薅田(指用脚去除田草)、喷禾(指给水稻喷洒农药)、割禾(指收割水稻)、打谷、晒谷、踢谷、掹草、掹秧、执花生(指摘花生)等。社坡人种植的农作物是繁杂的,除了水稻,还有许多旱地作物,因为当地除了有水田25000亩,还有旱地6000亩,山林65000亩。并且,该地丘陵顶部浑圆,坡度和缓,适宜种植林木、果树或其他经济作物。社坡话中有关农作物的词汇有:禾、谷、豆儿(专指黄豆)、绿豆、芝麻、大薯、木薯、番薯、淮山、木鳖、芋头、白菜、竹筒菜、芹菜、玻璃生、春菜、苦墨菜、匙羹白、扁葱(指韭菜)、葱、蒜、冬瓜、苦瓜、木瓜、金瓜、大瓜、矮瓜、丝瓜、大刀豆、竹蔗、黑肉蔗等。社坡人向来以自给自足为主,故各家各户所种农作物都十分繁杂,尚未形成规模种植的意识。
社坡普遍以水稻种植为主业,可以说稻作文化十分盛行。这从当地有不少含“垌”字地名便可看出。“垌”或写作“峒”,是一个很常见的地名通名用字。“垌”在社坡话中是指“田场”,即同一水源的一个小灌溉区。社坡话中有一个由同义词并列构成的词语:“田垌”。在同一灌溉区从事稻作的人同住在一个垌里,形成一个单独的居民点。“垌”在某种意义上大致相当于汉语的“村”。社坡话词汇中有许多含“垌”字地名,如蒙柳垌、薛柳垌、杨柳垌、竹根垌、下垌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社坡语中并不称水稻为“水稻”,而称为“禾”,且“禾”专指水稻。这与水稻一向是此地的主要农作物有关。社坡气候暖和,适合水稻生长而不适合小麦生长,故而古代具泛指庄稼意义的“禾”在此地就成了专称。社坡话中与水稻相关的事物大都带有“禾”字,如把晒稻谷的场地叫“禾塘”,把翻晒稻谷的工具叫“禾叉”,给水稻喷洒农药叫“喷禾”,把插水稻秧苗称为“插禾”,把稻杆称为“禾杆”……
此外,在社坡语词汇中,“谷”也是专指稻谷,而并非是庄稼和粮食的总称。社坡人以稻谷为主食,面食只是点缀,因而自然而然就把“谷”变成了稻谷的专称。社坡传统的小吃如白糕、发糕、灰水粽、年粽、米粉、蕉叶糍等都是用稻米做成的,这些词汇都有“米”字偏旁,也可以说是稻作文化盛行的信号。
社坡的娱乐设施很少,人们整天忙于劳作也极少有时间开展娱乐活动。社坡话中有关娱乐的词汇如动棋(下棋)、喊三、跳格、木辘、地雷爆炸、执子(抓石子)、点田、尺鸡、跳绳等大多是关于小孩子的活动的。
社坡镇的商业不太发达,这也与社坡镇的物质生活条件有关。大多数的社坡家庭在米粮蔬菜方面能自给自足,只是劳动工具、日常用品、衣服袜子等仍不能自产,需商家提供。社坡人称市集为“墟”,墟是社坡镇人买卖货物的场所。以前是定期会聚的,至今仍沿用三日一墟的传统,墟日的存在,说明当地商业贸易还不够发达。社坡话中有不少以“行”为词根的词语,如猪儿行、猪肉行、薯菜行、卖衫行、卖鱼行、卖菜行……这些词的构词形式很简单,是以市场主要经销物种加上“行”字词根,物种为单音词的通常加上个“卖”字。这些词反映了社坡墟集的商贸活动是有一定规划的,是分类明确的条状区域,但规模并不大。
社会时时在变,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的变化会引起词汇的变化,这体现出了语言在社会生活中的交际作用。随着经济的发展,社坡镇的墟集有所扩展,为区别原有市集,就把旧有的贸易场所称为“旧墟”,把新贸易场所叫做“新墟”。近些年来,社坡镇人民大兴副业,积极创造物质财富。最显著的变化是腐竹加工业的异军突起。几乎村村皆有腐竹作坊,更出现了一批专以腐竹收购、包装、销售为业务的小厂家。当地人给这些小厂家造了个新名词:“腐竹庄”。与腐竹加工业相关的词汇得以大量涌现。当地最初的腐竹作坊是由羊毛毡盖顶的简易建筑,无封闭的墙,因而被称为“腐竹棚”。由于腐竹成品形状各异,故有枝竹、面巾竹、空心竹、三边竹等的分别;根据豆浆的浓度,又分为头浆、尾浆等。此外,还有腐竹托、焙炉、磨浆机等工具;每天收工时的相关工作则有收浆、洗托等。从事腐竹加工业的打工妹亦被冠上“腐竹妹”的称谓。这些新词汇都是以前社坡话中没有出现过的,它们记录了腐竹加工业这一新生事物在社坡镇的出现。
科技的进步与发展,改善了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也为社坡话带来了许多新词汇。如电话、电冰箱、洗衣机、电脑、冰淇淋、微波炉、空调、电风扇、吹风筒等等。这些词汇,无论本来是借词还是普通话词汇,对于社坡话词汇来说,都是借用过来的。借用时,通常不改变原词汇的结构,但语音形式是自己的。也就是说,是普通话的地方变异形式,是用社坡话方音改造过的普通话词汇。它们充实了社坡话词汇,已成为社坡话词汇的一部分,映射出人们生活质量的提高。这些词汇作为社坡话向普通话转化的过渡形式,对最终在该地区全面推广普通话是有一定作用的。
国家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以来,社坡人受教育程度有所提高,这为社坡话增添了新的气象:书卷气息浓了。加上推普工作的成功实施,越来越多的普通话词汇进入了社坡语中,与方言词汇并存。如午休与睡晏觉,小便与屙尿,上课与上堂,烧烟与吃烟……(前者是普通话词汇,后者是社坡话词汇)已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用文雅的普通话词汇来代替原有的方言词汇,这在学生人群中尤为突出。
(四)反映当地的生活习惯、民族风情。
俗话说,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各地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习惯、民俗民风,方言词汇正是与此紧密相连,呈现出当地地域文化的特征。这类的词汇很多,下面仅举数例加以剖析。
地坪:指农村的房屋前的一大片地势平坦的空地。可用于晒稻草或其他物品及供小孩玩耍。
厅底:指农村的老式瓦房中最大的那间房子。用于供奉祖先以及停放灵床等。
米升:量米的容器。一般用竹筒做成,容量为一斤或半斤,用于舀米做饭时简便计算米的用量。
点灯台:指桌子。在没有电的年代,社坡人是用煤油灯(当地人称之为“火水灯”)照明的,煤油灯通常放置在桌子上,故而人们把桌子称为“点灯台”。现在人们已不必点煤油灯了,但“点灯台”这个名称还是遗留下来了,从侧面记录了过去社会生活的一个图景。
鸡咋棒:一种用来使鸡受到惊吓而离开或聚拢的竹棍,下端劈成竹片以使敲地时能发出更大声响。当地人养鸡多采用放养式,为避免鸡偷吃晒在晒场上的粮食(在没有楼房的地方,晒场都设在平地上)或跑到房里拉屎,常须赶鸡。有了鸡咋棒,便可较远距离“遥控”赶鸡。
桃生:指桃子。该名称源自一个民间传说:慈禧太后西逃时狼狈不堪,在一棵桃树的遮蔽下才躲过追兵,因而,人们便把桃树改称为“桃生树”,谐“逃生”之意以讽喻西太后。至今社坡人仍把桃树称为“桃生木”,把桃子称为“桃生”。
灰水粽:当地人过七月十四时所包的一种粽子,用草木灰过滤水浸泡过的糯米做成,故称“灰水粽”。这种粽子能在暑天保持数天不变质。
葵朗扇:当地人夏天所用的一种用蒲葵叶制成的扇子,面积较大,不能折叠,但很耐用,可扇出较大风力。亦被称作“葵扇”。
对:当地人把对联称为“对”,取“对称”之意。与之相关的词语有写对、粘对、 对(即买对)、卖对等。贴对联是当地人的一种习俗,过年或遇红白事都要贴对联。“对”在社坡话中并无“正确”之意,因而不会弄混。
啪啪枪:一种用小竹筒做成的简易儿童玩具枪,可用小野果或湿纸团做子弹,因打枪时能发出啪啪声而得名。属拟声词。
乌饭木叶:当地人过清明节时做有色糯米饭不可缺少的原料。“乌”即“黑”,乌饭木叶实际上是嫩枫叶,因其汁可使米饭变黑而得名。
铺幽:鬼节(农历七月十四)的一种活动。鬼节的晚上,家家户户均备香火、纸钱等冥品到路边烧香,点蜡烛,放烟花鞭炮,烧纸衣纸钱等。有些人还会备一些粥、饭等撒在地上祭奠孤魂野鬼。这已成为一种习俗,迷信色彩并不浓。
秧青、秧完:分别指春、夏季农民插完秧后进行祭神、庆祝,祈求风调雨顺、谷物丰收的日子。
拜山:指清明节的扫墓、祭祖活动。山,指坟。因坟墓是像山岭一样隆起的,所以有此引申义。
分龙:每年五月夏至日后的第一个辰日,当地人禁止挑粪水淋菜。这其中有一种迷信的说法 :若有人当天挑粪,当年会大旱。在分龙日前一天,会有人挨村敲锣提醒人们注意。
称谓词汇是每个民族、每个地域都不可缺少的,社坡话中大部分的称谓词汇与普通话的称谓词汇有区别,如 “妹”不是指妹妹而是指女儿,“老妹”才指妹妹。父、母一般被称为“阿叔”、“阿婶”,外公、外婆则被称为“公低”、“婆低”。其他的如(括号里的是普通话词汇):阿公(爷爷),阿婆(奶奶),老弟(弟弟),夫娘(妇人),婆老儿(老婆婆),公老儿(老爷爷),弟儿(男孩),妹儿(女孩),侬儿(小孩),新人(新娘),新姑爷(新郎),媒呆(媒人),妗娘(舅母),舅爷(舅舅)等词汇都与普通话有些出入。
( 五)反映人们的构词心理和文化程度。
罗常培先生说:“从许多语言的习用语或俚语里,我们往往可以窥探造词的心理过程和那个民族的文化程度。
中国人的宗族观念很重,社坡人也不例外。同一家族的社坡人在清明前后要去“拜众山”(即集体拜祭先祖。众,指大家的,众人的。山,指坟墓)。族人中同辈人的名字中通常有一个相同的辈分排字,这辈分排字实际上是宗族归属感的表征。社坡话中有一些以姓氏为地名的词汇,如社坡村中就有蒙柳垌、薛柳垌、杨柳垌等,这些村都是一村一姓的,以姓氏为地名能起到明显的区别作用。
社坡人的迷信心理较重,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建新楼房要请地理佬(即风水先生)“睇风水”、“择日脚”;有病痛或灾难找神婆算命……社坡墟上就有一条小巷是专做这类生意的,当地人把它称为“仙乜行”。仙乜,即神婆、巫婆。“社公”这个词背后也隐含着迷信的味道。社公是一个村庄或邻近的几个村所里的社稷神,凡初一、十五或节日、喜庆日子都要烧香或祭拜,以求护佑。
从前,社坡人由于科学水平低下,对于某些自然现象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往往会作出带有神秘色彩的猜测。如,清明时节往往阴雨连绵,社坡人认为这与清明时节鬼气太盛有关,因而把这种情形称为“沤鬼儿水”。在社坡话中,雨是用“水”表示的。如下雨叫“落水”、小雨叫“水儿”、大雨叫“大水”……这大概是由于雨水的形态、颜色与井水、河水等没什么不同,故而不加以区分。
无论什么地方的人,由于知识的不可穷尽性,总会遇到一些不曾见识过的事物或现象。当这些事物或现象越来越频繁地出现或与人们关系越来越密切的时候,出于交际的需要,必须给这些事物或现象命名。在这时,人们通常只能以其所知喻其所未知,按自己所能理解的程度去创造新词汇。社坡话中就有一些这样的词汇。如“扁葱”,扁葱就是韭菜。葱叶是圆筒形的,而韭菜的叶子是扁状的,把韭菜称为扁葱,说明人们曾一度把韭菜归入葱的类属中,也反映出葱在当地的种植要比韭菜早。“气紧”,指哮喘。人患哮喘时气息紧促,与平时大不一样。这个词指出了患哮喘的表征,非常形象。“肚线蛇”,指蛔虫。这个词的构词很简单,即把蛔虫的几个特征叠加:长在肚子里、线状的、像蛇。在社坡人看来,这种长条状、没有脚的软骨动物很符合蛇的特征,所以把它归入蛇类。此外,疏边(不亲的)、假宝(不真的)、天星(星星)、天光(天亮)、好天(晴天)、横射水、早朝(早上)、旧时(以前)、窗眼(窗户)、门桥(门槛)、糖瓜(糖果)、抻手儿(横廊屋)、雾纱(雾)、独的棍(拐杖)、梯横(梯子)、执跌(捡到东西)等词汇也与普通话词汇不同,但都是用已有的汉字进行组合而非全新的创新,这体现了汉字的强大生命力与构词过程中的便利原则:尽量利用已有语言素材创造新词。
社坡话词汇里有一批象征词语,它所体现的人们的文化心态与整个中华民族是一致的。中华民族的传统哲学思想是主客一体,天人合一,思维习惯上表现出内向探求和自我省悟,因而在表达方式上偏向于含蓄和具象化。如发瘟鸡、懒蛇、鸭公调、猪头、番薯等等。下面略举数例作说明:
大虫母:社坡话中“大虫”意为老虎。“大虫母”顾名思义是指母老虎,比喻泼辣的悍妇。这是以老虎凶狠的特征设喻。
飞沙鸡母:与“大虫母”一样,比喻泼辣的悍妇。“鸡母”就是母鸡。“飞沙鸡母”是以母鸡作出战斗姿势时弄得沙土飞扬的情境作喻,表不可轻惹之意。当地称母鸡发音为“ji na(第三声)”,因文字未见,故写为“鸡母”。
灶门狗:“灶门”,指厨房,即有灶头的地方,是指代词。社坡人吃饭的地方一般设在厨房内。“灶门狗”本指老呆在厨房中等主人吃饭以得到食物赏赐的狗,引申比喻为怕生,老躲着不敢见外人的小孩。
墟撑: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比喻去市集很久还不愿回家的人,像是被定在市集上了。社坡人把支撑车辆稳固立地的铁棍叫车撑,把这个含义巧妙地嫁接到“墟撑”上,就很形象,让人心领神会。
分析了众多富有文化内蕴的社坡话词汇,我们不难看出,社坡话词汇有着独特的文化价值,能真实地反映当地的社会状况,承载了丰富的文化事象。凝结在社坡话词汇当中的是人民的智慧,他们用汉字神奇的组合功能,构筑了有自己特色的方言词汇,传达了他们改造自然、改造世界的无比自豪。社坡话词汇的丰富文化内蕴还有待进一步挖掘。古建筑可以靠摄影机留下其原有风貌,方言词汇却不能。我们将本着真挚、虔诚的心态,为发掘方言词汇这一活态地域文化宝库而继续努力。
阿叔:这是对爸爸的尊称,社坡大部分人称自己的父亲为“阿叔”。
阿婶:这是对妈妈的尊称,社坡大部分人称自己的母亲为"阿婶"